在一个阳光敲门的午后,在去图书馆的途中忽然笑出声来。

沿着浓密的树荫绿道急驰,风在发梢轻吻缠绵,凉爽在皮肤表面呼吸,过去和未来都在远离。

冲出绿阴,越过农舍与风车,绵羊懒懒地卧着,奶牛悠闲地扫了扫尾巴又低下头。拐过弯后,两个巨大的热气球在无边无际的玉米坡地上悠悠地升起。

阳光忽然凝滞了空气,蜜蜡般包裹着一切,大地微笑着低语:

“欢迎来到恩斯赫德的夏天!”

坐在草地上享受午餐,聊到兴浓时倏忽向后仰躺,好像打翻了世界的秘密。空间向无限远处延展,树叶盈盈叠叠仿佛水彩般透明的质感,将生命的瞬间定格在了那薄薄的时间里。

侧过头来,蜜蜂在不远处加速落下又轻轻地爬上花心,鸭妈妈带着四个快成年的小鸭子在岸边夸夸地走着,偶尔停下敦促好奇的青少年跟上脚步。

在忙碌了一日后回到厨房,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咖喱,音响里回荡着GreenDay的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笑笑在一旁讲着阿拉伯的新闻,我轻轻地听着——这生活的节奏。

要如何不快乐,才能忘记花园里绽放得仿佛要把所有能量都释放出来的夏日玫瑰。

湿漉漉的雨后,会回想起在草地上赤着脚和朋友的孩子一起打滚时青草的味道,干燥的天气里,则努力想象一下捏着鼻子跳进泳池里身体迅速下沉又上浮的奇妙感觉。在吵闹浓烈的派对里微醺着靠在厨房过道里和新认识的朋友聊天时,不经意地瞄一眼上弦月,才能赶在凌晨一点半穿过无声的体育场,与橡树在夜间生长的劲头一般,回到安静温柔的梦乡。

如果夕阳无法照进心里,那就在凌晨五点去森林里跑步吧。

软木塞般铺在脚下的树籽闷闷地轻响,芳草如茵的地方垂阴轻拂,鸭子还睡着,网球场的工人早已打着照灯架起了脚手架。不必和每一个照面的人打招呼,但目光相触,还是让心照不宣的微笑多停留一会儿。

心烦意乱时就去寻一个草地躺下,或者去湖边的把脚埋进沙子里。如果博物馆无法将你的焦躁包裹,也许门口的冰淇淋铺可以。罗马士兵曾在大将凯旋时不断在其耳边反复低语:Memento mori (勿忘死亡)。我的心脏却在手指触摸到这句话时猛烈地跳动。

清远透亮的薄薄的雾霭中,晨光里的教堂尖塔在浮动着。钟声飘来,我在站台上悄悄地祈祷,希望我踏上旅途的每一个友人都能享受沿途的风景。

人生的际遇如此奇妙,如果你不曾忘记,我也不必刻意提起。

静悄悄的街道残留着烟火的余温,院子里的灯光逐渐亮起,告别故人,我的身体即将漫进恩斯赫德的夏夜里。